『共愈新生』｜赵军教授：小细胞肺癌迎来新疗法

小细胞肺癌是肺癌中恶性程度最高的亚型，而且过去很长时间缺乏新的治疗进展，很多患者和家属都对小细胞肺癌充满了恐惧。

 

 

不过在最近几年，免疫治疗、ADC药物等新疗法给小细胞肺癌带来了一些新的治疗机会。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北京大学肿瘤医院的赵军教授，请他为我们介绍小细胞肺癌的新疗法，缓解对于小细胞肺癌的恐惧，建立起抗癌的信心。

 

  

赵军教授专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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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是小细胞肺癌？

和非小细胞肺癌有何不同？

 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小细胞肺癌是一个病理学的定义。我们在常规手术或活检后，通过病理检查，根据肿瘤细胞的形态和一些免疫组化特征，把肺癌分成小细胞肺癌和非小细胞肺癌两个大类。

 

 

在发病率上，非小细胞肺癌是多数，占全部肺癌的85%左右，小细胞肺癌占15%左右；

在病因上，小细胞肺癌和吸烟的关系会更加密切；

在肿瘤本身上，小细胞肺癌相比非小细胞肺癌，侵袭性更强，长得更快，转移更早，而且治疗后非常容易发生耐药，造成肿瘤的复发，是恶性程度更高的亚型。

 

 

哪些人容易得小细胞肺癌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吸烟是小细胞肺癌最大的危险因素，90%以上的小细胞肺癌患者都有吸烟史。除了小细胞肺癌，吸烟和肺鳞癌的发生也有很大的关系。另外，石棉、铀等有毒有害物质，PM2.5等环境污染，以及遗传因素都有可能导致肺癌的发生。

 

年龄也是小细胞肺癌的一个重要危险因素。任何一种毒害，它给我们身体造成损伤，直到最后癌变，都需要一定的时间。一般而言，小细胞肺癌患者以老年人为主。不过临床中也偶尔会见到30多岁比较年轻的小细胞肺癌患者（我见过最年轻的患者只有17岁）。这些人为什么会得小细胞肺癌，目前仍需要进一步的研究。

 

怎么预防小细胞肺癌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预防小细胞肺癌要针对它的致病因素，可以采取以下措施：

尽早戒烟。戒烟的效果不是立竿见影的，不是戒烟后就绝对不会得肺癌。吸烟是一个毒性累积的过程，缩短烟龄，减少毒性的积累对预防肺癌非常重要。

避免接触一些有毒有害物质。特别是在一些特殊的工作场景，要加强劳动保护，比如佩戴口罩。

增强免疫力。肿瘤的发生和人体免疫力是有很大关系的。平时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，适当的锻炼，有质量的睡眠，恰当的情绪管理，这些都对保持良好的免疫力，预防癌症非常重要。

 

 

另外，减少空气污染，避免在家中和公共场所吸烟，对于整个社会层面的预防也是非常重要的措施。这些措施不光是针对小细胞肺癌，对肺癌整体都有预防作用。

 

除了这些预防措施，我们还要做好对肺癌的筛查，争取能在早期发现肿瘤。特别是对于长期吸烟、接触有毒有害物质，或者有肺癌家族史的高危人群，应该进行低剂量CT筛查，以实现早发现早治疗。

 

小细胞肺癌如何分期？

赵军教授：小细胞肺癌分为局限期和广泛期，不同的分期预后是不一样的。如果能做到早期发现早期处理，预后会有很大不同。

 

局限期是指肿瘤局限在一侧胸腔。比如肿瘤只长在了右肺，包括只转移到了右侧肺门和纵膈淋巴结。这样的肿瘤可以被一个放射野覆盖，可以通过同步放化疗达到根治的目的。从我们自己的临床研究结果来看，局限期小细胞肺癌患者在我们医院做同步放化疗的话，中位生存期能达到60个月以上^[1]，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鼓舞的数据。

 

广泛期小细胞肺癌指的就是肿瘤已经发生了远处转移，不能通过一个放射野进行根治。所以广泛期小细胞肺癌的治疗以全身化疗为主，现在免疫治疗也成为了标准治疗方案。广泛期小细胞肺癌的预后相比局限期会差一些。

 

小细胞肺癌有哪些症状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肺癌是一个呼吸系统疾病，最常见的症状也是和呼吸相关，包括呼吸困难、胸痛、咳血等。肿瘤是一个消耗性的疾病，很多肿瘤，包括肺癌，都会造成体重下降、发热、疲劳的症状。另外，有些患者会出现上腔静脉的压迫，导致脸部、颈部，甚至胳膊的肿胀，以及严重的呼吸困难，甚至不能平卧。

 

广泛期小细胞肺癌根据转移部位的不同，还会有一些转移瘤造成的症状，比如脑转移可能造成头疼，肝转移可能造成肝区疼痛和黄疸。

 

肿瘤的症状其实并没有非常好的特异性，比如感冒、肺炎、支气管炎都会咳嗽，感染严重的时候也会有血丝痰。所以出现这些症状我们也不要过度恐慌，不要一咳嗽或痰中有血丝就认为自己得了肺癌。

 

小细胞肺癌的就诊流程是怎样的？

 

赵军教授：如果出现了咳嗽、咳血的症状，首先应该找专科医生就诊，仔细描述自己的症状。如果出现了痰中带血的现象，可以第一时间用手机拍照记录，后续就诊时方便医生判断是咳血（肺或气管、支气管的出血）、呕血（胃部出血），还是鼻粘膜出血。

 

如果咳嗽时间很长，怀疑有一些气道内肿物的话，医生会安排影像学的检查，比如CT、核磁等等。如果发现了目标病灶，比如气管内发现有一个肿物，那可能会去做气管镜检查，获取肿物的病理样本，再通过免疫组化等病理检查鉴别是不是肺癌，是小细胞肺癌还是非小细胞肺癌。

 

另外，一些血液标志物也能够帮助我们判断小细胞肺癌，比如神经元特异性烯醇化酶（NSE）和胃泌素释放肽前体（ProGRP）是小细胞肺癌比较有特异性的标志物。如果这两项升高，要怀疑小细胞肺癌的可能性。

 

当我们进行了影像学检查和病理检查，明确了肿瘤的类型、分期以后，我们才能制定一个合理的治疗方案。治疗开始后也要定期的复查，判断治疗的疗效，来决定后续的治疗方案和随访时间。

 

小细胞肺癌目前是怎么治疗的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在过去的20多年里，小细胞肺癌治疗的变化确实不如非小细胞肺癌。非小细胞肺癌已经有了将近20年的EGFR靶向精准治疗的经验，还有很多其它靶点的患者可以通过精准的靶向治疗长期的生存。但对小细胞肺癌而言，除了最近几年才开始加入的免疫治疗，之前只有放化疗。

 

化疗大家都知道是个双刃剑，它一方面杀伤肿瘤细胞，另一方面也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损伤。而且，小细胞肺癌对化疗药物非常容易发生耐药，耐药后还会对其它化疗药产生交叉性的耐药。所以对小细胞肺癌患者的治疗手段就会比较少，疗效也比较差。

 

这20多年，小细胞肺癌的治疗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。在化疗方面，我们有了很多支持性的药物，包括止吐药、保肝药、升白细胞升血小板的药物、止痛药等等。这些支持性的药物帮助我们减少了化疗的毒性作用，让患者可以接受更好的剂量强度，保证患者在化疗期间的安全和生活质量。

 

在放疗方面，我们也有了立体定向放疗、质子重离子放疗这些精准的放疗技术，可以带来更强的局部控制，同时减少对肺或全身正常组织的损伤。我们医院的放疗科，基本上都是采取这类精准放疗的方式，局限期的患者可以达到50%以上的5年生存率，广泛期的患者也可以对脑转移、骨转移等一些特殊部位转移灶的姑息性放疗缓解症状，改善生活质量。

 

 

 

小细胞肺癌治疗的新方法有哪些？

 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小细胞肺癌治疗的新方法主要包括免疫治疗、双特异性抗体和抗体偶联药物（ADC药物）。

 

 

 

1

免疫治疗

 

免疫治疗目前在临床上应用最多的是PD-(L)1抑制剂，是激活我们自身免疫系统去识别杀伤肿瘤细胞的一种治疗方法。

 

PD-L1就像肿瘤细胞身上的一个“隐身衣“，能让免疫细胞无法识别肿瘤细胞。但是当我们使用PD-(L)1抑制剂去除它的“隐身衣“”，就能让免疫细胞识别肿瘤细胞，进而发挥杀伤肿瘤的作用。免疫治疗通过“揭开肿瘤的面纱”，可以达到精准地靶向肿瘤细胞。

 

另外，免疫治疗还可以和传统的化疗相结合。化疗可以杀死一部分肿瘤细胞，释放肿瘤抗原，增强免疫治疗的效果。

 

从既往的临床数据可以看到，免疫治疗的加入对广泛期小细胞肺癌的生存期有所突破，比传统的化疗有了一定的提高，但提升较为有限^[2]。2025年，有一批免疫治疗药物的小细胞肺癌适应症被纳入医保，可以让小细胞肺癌的免疫治疗在临床上更加广泛地应用。

2

双特异性抗体

 

 

 

治疗小细胞肺癌的双特异性抗体中，最典型的就是靶向DLL3和CD3的双抗。该药物一方面识别癌细胞上的DLL3靶点，和癌细胞结合；另一方面识别T细胞上的CD3靶点，和T细胞结合。通过发挥“”桥梁“”的作用，引导T细胞高效地杀伤肿瘤细胞。

 

代表药物就是塔拉妥单抗，目前已经被美国FDA批准用于小细胞肺癌的二线治疗^[3]，我们中心也在探索小细胞肺癌一线治疗以后，使用塔拉妥单抗联合免疫治疗进行维持治疗，希望通过这样的联合，进一步延长患者的生存。

3

ADC药物

 

ADC药物全称是抗体偶联药物，也被称为“魔法子弹”。从最初概念的提出到现在进入临床，ADC药物经历了上百年的发展^[4]。

ADC药物由三个部分组成：

抗体

像一个雷达，可以结合肿瘤细胞表面特殊的靶点（如B7-H3），识别癌细胞；

连接子

将抗体和细胞毒性药物连接起来，保证细胞毒性药物在肿瘤中精确释放，减少肿瘤外的释放，减少副作用；

细胞毒性药物

类似于化疗药，但比传统化疗药的杀伤肿瘤的能力更强，在ADC进入肿瘤后高效杀伤癌细胞。

 

 

 

另外，ADC药物还具有一定的免疫作用，可以诱导免疫反应杀伤肿瘤。采用可裂解连接子的ADC药物还具有旁观者效应：其细胞毒性药物在癌细胞内被释放后，可以进一步扩散杀伤邻近的癌细胞和肿瘤相关细胞，更彻底的消灭肿瘤。

 

目前，小细胞肺癌的ADC药物靶点主要有B7-H3、DLL3、TROP2和CEACAM5^[5]。我们中心现在也在进行B7-H3和DLL3这两个靶点ADC药物的临床研究；而TROP2和CEACAM5两个靶点目前在非小细胞肺癌领域的研究比较多，小细胞肺癌领域也有一定的研究。

 

小细胞肺癌患者需要注意哪些症状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刚才我们提到了小细胞肺癌的常见症状，在治疗过程中，我们也要对这些症状加以观察。

 

需要注意的是，症状加重不一定意味着肿瘤进展。治疗有效肿瘤坏死，也会造成咳嗽加重，甚至痰中带血的现象。有些患者的肿瘤已经完全堵塞部分气道，治疗后肿瘤缩小、肺部复张也可能造成咳嗽加重。这种情况的症状加重反而是好转的迹象。

 

但小细胞肺癌患者如果在治疗中出现了呼吸困难、气短气促这些症状，一定要引起重视，肺部的肿瘤往往容易合并肺栓塞。特别是在化疗期间，如果出现憋气加重的情况，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，必要时做肺动脉造影，检查是否发生肺栓塞。

 

全身症状方面，如果治疗有效往往也会出现改善，患者的体重会增加，食欲会上升，精神状态也会有改善。但如果出现了体重下降、疲乏无力这些症状，我们要鉴别是因为治疗的副作用，还是因为肿瘤发生了进展。

 

所以，在生活中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小笔记，记录下每天出现了什么症状。比如每天记录咳嗽的程度和频率，咳出的异物，有血痰的话拍照记录。每周最好测一下体重的变化，如果短期之内出现太大的变化，可能和肿瘤进展有关。这些信息都有助于医生做出及时的判断。

 

小细胞肺癌患者需要复查什么项目？

 

 

赵军教授：首先是影像学检查，比如CT、核磁，观察在治疗后肿瘤大小的变化，以此来判断疗效。NSE、ProGRP等血液标志物的检查，对于判断疗效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。在小细胞肺癌整个治疗过程，以及治疗后随访期间，一定要按照医嘱按时进行复查。

 

除了监测疗效，在复查时我们也要监测治疗的副作用。化疗期间我们要定期复查白细胞、血小板、肝肾功能等，免疫治疗期间要定期监测甲状腺功能、淀粉酶、脂肪酶、心肌酶等等。这些对于及早发现治疗相关的副作用，同时及时处理，避免出现严重的并发症是非常重要的。

 

小细胞肺癌患者日常护理有哪些要点？

 

赵军教授：饮食上，我们主张均衡饮食。可以适当摄入一些高蛋白、高纤维的食物，对于身体的恢复、白细胞的上升、贫血的改善都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。但我不建议癌症患者盲目补充一些高蛋白的补充剂。特别是老年患者，不要盲目使用以植物蛋白为主的蛋白粉，因为可能会对肾脏造成一些负担。

 

如果患者胃口不好，可以少食多餐，减少对消化道的压力。否则消化功能不好时吃下过多的食物，有可能会导致呕吐。癌症患者还要适当补充水分，进食水果和纤维素丰富的食物，对排便可能起到非常好的调控作用。

 

日常生活方面，适度运动，比如散步、拉伸，对于恢复体力、改善睡眠、改善情绪，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，但一定要在身体允许的前提下进行。过度运动或太剧烈的运动可能会适得其反。当我们很疲惫的时候，也要进行适当的休息，特别是化疗期间体质很差的那周。适当休息也是身体恢复的一个重要过程。

 

心理上，无论患者还是家属，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都非常重要。作为家属，要安慰患者；作为患者，也要调节自己的情绪。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冥想、深呼吸的方式来缓解疾病造成的焦虑和抑郁，同时这也能改善我们的睡眠。

吃得好，睡得香，这才是我们身体恢复好的一个信号！

 

总结

 

赵军教授：小细胞肺癌是一种进展非常快，容易转移容易耐药的一个癌症，恶性程度非常高。在治疗上，化疗仍是小细胞肺癌治疗的基石，免疫治疗目前也被纳入了小细胞肺癌的标准治疗。

 

此外，双特异性抗体、ADC药物等更新的疗法也给小细胞肺癌患者带来更好的长期生存。这些药物有些已经上市，有些还在临床研究中，可以通过加入临床试验来了解。我们中心，目前有B7-H3靶点的ADC、DLL3靶点的ADC、TROP2靶点的ADC、以及塔拉妥单抗的临床研究正在进行中。未来，相信这些药物会给患者提供更好的治疗效果，让广泛期小细胞肺癌有更大的生存的希望。

 

在此，我们也希望每一位患者能更加有信心，在抗击小细胞肺癌的路上和医生共同努力，迎接新的曙光！

 

 

 

 

材料编码：CN-20241224-00025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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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献：

[1]. Yu J, Jiang L, Zhao L, et al. High-dose hyperfractionated simultaneous integrated boost radiotherapy versus standard-dose radiotherapy for limited-stage small-cell lung cancer in China: a multicentre, open-label, randomised, phase 3 trial[J]. The Lancet Respiratory Medicine, 2024, 12(10): 799-809.

[2]. Lahiri A, Maji A, Potdar P D, et al. Lung cancer immunotherapy: progress, pitfalls, and promises[J]. Molecular cancer, 2023, 22(1): 40.

[3]. Ahn M J, Cho B C, Felip E, et al. Tarlatamab for patients with previously treated small-cell lung cancer[J]. 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, 2023, 389(22): 2063-2075.

[4]. Aretin M B. Antibody–drug conjugates—the magic bullet?[J]. memo-Magazine of European Medical Oncology, 2022, 15(2): 125-128.

[5]. Zhou J, Ma P, Tang Q, et al. The current status and future of ADC therapy for small cell Lung Cancer: a promising approach[J]. Journal of Translational Medicine, 2023, 21(1): 808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