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.2.13,我父亲突发脑出血,破入左脑室,脑疝,观察过程中,因血小板过低,出血不止,不得已做了开颅手术,却发现无明显出血点,血管壁渗血。因疫情要求,术前检查肺部ct,意外发现巨大肝占位,肝硬化,原发性肝癌晚期。至此,才明白父亲之前的一系列症状并不是过敏,并不是不出门的肌肉消瘦,并不是胃动力不足,并不是失眠,并不是晒黑的,也并不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性格变得没那么温和了。(我爸爸性格真的超级好,超级温柔一个人,最近一两年偶尔有些脾气,也是性格非常好非常好那一类,真的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温和的人)后悔,特别后悔没早点发现,没带父亲早些去做检查。更后悔爸爸辛苦一辈子,一直照顾大家,没过着一天自由的日子,没去完成自己的爱好。爸爸是辞职来帮我带宝宝的,本来打算宝宝三岁后,爸爸和妈妈到处去旅游,真正的享受属于他们的时光,未曾想计划再也无法实现,我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喊爸爸了。
我b型血,爸爸ab型。原来天真的以为血型虽然不一致,没那么理想,但是也可以符合捐肝的血型要求。去各大医院咨询的过程就像凌迟一样,把所有的希望一点点打碎。晚期,已经做不了肝移植了。脑出血开颅术后三个月做不了肝脏手术,包括介入,连增强ct短期内做不了。脑出血原因不明,即便是高血压,也吃不了靶向药,身体做完手术太差,不能耐受。尽早出院,回家吧,好好陪他。这是第一次感到陪伴是一个如此让人绝望和痛心的词语。
回家后的生活,无比珍惜又太过绝望。眼看着爸爸那么强壮的一个人迅速消瘦。脑出血开颅手术的后遗症和肝癌晚期的症状相互叠加,爸爸的神志和语言从不清醒到清醒又到混乱,再也没有真正好好的聊过天。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爸爸补充高蛋白食物,吃保肝药脑出血恢复的药,办了麻卡,每周末去市区内各景点游玩。可是爸爸再也没办法好好的欣赏风景,体力不支,轮椅好多地方下不去。不该是这样,明明应该是和妈妈到处旅游的啊!后面真的不敢再回想,拍了很多照片,但我知道我没勇气再打开那个相册。爸爸眼神里的光越来越暗淡,身体越来越差,我清晰地记得爸爸看向窗外的眼神,无奈又悲伤。我没有完成承诺,在icu的时候,我答应过爸爸去看故宫,去看棒棰岛,去看黄山,去古城。出院了我问爸爸去不去,爸爸回答去之后偷偷的哭了,那时爸爸还清醒,我却没有完成爸爸清醒时的愿望。再后来,爸爸全身各器官转移,断崖式的恶化,没再做创伤性抢救,签了放弃抢救同意书回家。
2020.5.29 1:00永远离开了最爱他的我和妈妈。爸爸在更痛苦之前走了,腹水没那么多,腿没那么肿,其他脏器转移没出现严重并发症之前。我舍不得他,但我更舍不得让他再遭受更可怕的病痛折磨。可能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,都会自责,因为我不能接受的是爸爸得肝癌这件事本身,不能接受爸爸这么早就离开。爸爸才刚过完52岁的生日,最黏他的宝宝还不会喊姥爷,我还没有好好的回报他,妈妈还没有和他享受属于他二人的晚年生活,就这么匆匆的走了。
三个半月,我从一个有幸福家庭生活的人,变成了只能靠回忆见到爸爸的成年人。我多想还做一个孩子,想和你撒娇,想和你吐槽,想和你一起去看外面的新奇世界,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。我好想你啊,我该怎么办,妈妈该怎么办?我答应过你,会照顾好妈妈和宝宝,我会努力做到,可是我做不好怎么办,我一定做的没有你好。爸爸,你能回来帮帮我么。对不起,我说好我会坚强,不让你担心,可是我没你不行。对不起,是不是让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放心不下。我会努力活好,努力完成承诺,你一定要等我们,不要忘记我们,我和妈妈会尽力完成你喜欢的你希望的,有一天你来接我们团聚的时候,我们好好给你讲讲这些年的故事,你也给我们讲讲那个世界的经历。
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,梦醒了,你还在熟悉的车站门口接我,带我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