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父亲罹患肝癌,每一天过的无比艰难。目前吗啡针都止不住胀痛,我知道,留给我们父女的时间不多了。
以前两天一针的频率现在一天两三针,这还是实在扛不住才打的。浑身没力手也握不住东西抬都抬不起,爸爸这几天每天都在说想回家,每天都说自己要死了要死了,痛的时候哭着叫妈妈(是我的妈妈不是奶奶,想到奶奶只会骂她没良心,一共就来过两次,还是我给她打电话才来,而妈妈的干妈我干外婆和我舅妈的妈妈隔三差五就来看爸爸,都心疼他偏就亲娘不心疼)。
感觉有时候不太清醒了,老说天花板上有东西,明明好好的喂水喝非说漏出来了,偶尔醒来问我是不是换地方住了是不是在别人家里,半夜做梦醒来怕的很就又开始痛的大哭(还好隔壁床的老爷爷人好,我们晚上几乎睡不了觉吵到他们从来都没说过什么)。医生说的四天期限已过,算命先生说的初九大劫也过了,希望能坚持住。但有时候也看的难受,不想爸爸再痛苦了。
早上我坐着打瞌睡(三天晚上没好好睡了),梦见爸爸跟我一起走路,走着走着就飞起来了,我伸手抓住两条腿,抓不住一直往上升,后来抓不住了往天边亮亮的地方飞走了,然后我就被护士姐姐叫醒。很害怕,现在忍不住去百度肝癌去世前的症状,希望对不上又希望对上了就不会再痛了。又不是没钱治病,是用尽办法治了却无效,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。
下午回家补觉,醒来快五点,接到妈妈电话说爸爸一定要现在回家,哭着喊着要回家住,赶紧打给伯伯们一起去医院,劝了很久还是没办法。他就是怕等医生通知回家就没得时间在家多呆了。 护士姐姐临时去楼下病区借了一点芬太尼,还有一个塞屁屁的止痛药,我们带着回家了,因为当时开不出太多药,等天亮了我再去医院多开一点,再办个出院手续。
医生说在家里没有输液维持,一两天也难说,虽然在医院里也不久了,但还是尊重爸爸的心愿,可能他真的心理有数。回到家发现走得太急爸爸自己画的符忘在病服口袋里了,又赶紧回去找,还好清洁阿姨还没收拾。
回到家疼了一晚上,十点多爸爸很害怕,一直喊着要妈妈抱抱,我赶紧把奶奶叫来,看的大家都心疼。亲戚们走了之后我睡了两个小时,起来换妈妈,听见爸爸在念经,很大声,好像用尽所有力气在念,念完闭了一会儿眼睛又醒来开始哎哟哎哟叫,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,感觉有点糊里糊涂了,一直说冷(之前在医院说很热不要盖棉被,现在一直扯棉被)。还不愿意带氧气面罩。
我抓着他的手安抚他,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折腾,看的人心里太难受了。老年公寓的白馆这会儿又开始做法事了,听说是住楼上的那个老伯伯,就在我们前一天晚上回来的,连家都没进人就没了,医院里跟我们住同一层,那天早上我还见过他老婆还聊了一会儿。昨天回来我陪着爸爸在救护车上等着,妈妈和伯伯们先进去安装氧气瓶。
车外面围了一圈正在办百事的人,窃窃私语着都在说这是谁啊,他好像就这么一个女儿,可怜啊。怪就怪我们自己看病不及时,平时抽烟喝酒熬夜不注意,爸爸是我们这有名的小道士,专门帮人家做白事的,人超好,大家都知道他都喜欢他,可是没办法,他自己也说他能管得住别人却管不了自己,也是命里注定,现在就希望他少点痛苦吧。
父亲终于没能撑住,离开了。哥哥(大伯的儿子)抓着我的手安慰我,给我讲了我还没出生时候他记忆里的爸爸,真的是舍不得。希望爸爸下辈子投个好人家,无病无痛无忧无虑不愁吃穿,这辈子太辛苦了,好不容易退休能享福了却被病魔缠身,希望他能做个开心自在的长寿好人。只要他管好自己,我跟妈妈也能安心的活下去。
下午坐在灵堂陪爸爸,打了个盹居然梦见爸爸了,穿着黄色毛衣蹲在冰棺脚下点引路蜡烛,样貌就是健康时候的样子,一点都不害怕,很安稳的就醒了。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做梦,第一次梦见爸爸,听说每多梦一次老人就意味着他走远了一步,缘分更浅了一点。没关系,爸爸能安心上路,顺利投胎就是最好的事,要和妈妈好好生活!
爸爸离开我们的第十天。 出殡以后陪妈妈睡了三天,妈妈说晚上一个人害怕,但又很想梦到爸爸。我说我在这爸爸回来没地方睡你得一个人睡,我开着房门有事你叫我就好了,于是当晚妈妈就梦见爸爸了,在梦里说谁谁谁想他了问他有没有想我们。隔天晚上也梦见了,一条大蟒蛇(爸爸属蛇)在门外探来探去很吓人,进来游到妈妈身边就变得温顺很亲近。希望爸爸可以无牵无挂的去转世吧。
2019.12.21是爸爸给我选的婚礼日期,现在婚期延迟,先领了证,就当是给天堂的爸爸了个心愿。
早上醒来发现枕头湿了,懵了一会儿想起来做了个梦。梦见堂伯伯带爸爸去看的那个邻镇老中医,梦里面是我和老公去看病,好像是想治治我痛经的毛病,结果老中医给我一搭脉,我还没说症状呢,就一脸慈爱地要我小心我的小心肝呢。
然后我就愣在那里,就看见我堂伯伯走进来坐在老中医面前哭,问他记不记得我爸爸,说他终究还是走在您前面了。然后大家就一起哭,我就醒了。没敢告诉妈妈,怕她又难过,从爸爸走了之后到现在她咳嗽就没好过,去医院检查了没大事,医生嘱咐少说话少哭少劳累。现在唯一愿望就是我爱的人身体健康了。
昨天是爸爸五七,带妈妈去上坟了,之前出殡因为风水先生说了一句妈妈犯冲就没让她去,她说这回终于能看到爸爸住的到底好不好了。昨天把爸爸的牌位安排好了,把老祖宗的牌位请回奶奶家,很感谢爸爸的师兄弟们,妈妈说想把爸爸的吃饭家伙都留给他们,能派上用场也能留个纪念,扔掉怪可惜了。虽然说农村的白事确实很繁琐很陈旧,但亲身参与了之后还是觉得这份仪式感确实能安人心,安活人心。
从小到大第一次去庙里点灯,第一次请天地菩萨,第一次大年初一赶头一个时辰上山祭拜。爸爸离开以后这些种种都变成妈妈带着我一起做,亲身体验过才感受到爸爸对家的付出和爱。回家路上看到人家放烟花,莫名想起爸爸每次都会兴奋的叫我出来看烟花,而我都是敷衍的看一眼,现在却希望烟花可以一直绚烂。新的一年我会守护妈妈守护这个家,希望妈妈老公奶奶和我都能平平安安,健健康康,快快乐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