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年8月5日,爸爸确诊食道鳞状细胞癌。再过两天就整整一年了,想记录下每天与爸妈的通话记录,希望永远都不会停更。
治疗过程
2019年7月,爸爸就开始出现吞咽困难、经常呕吐、背部疼痛等症状。由于没有家族病史,爸妈都没重视,以为是肩周炎,治了半天没效果,后来去做了个胃镜,才发现了问题。胃镜、造影显示在食道上段有个占位,疑似食道癌。我在杭州上学,姑姑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个消息后,我整个人都是懵的。总以为癌症离我很远,突然发生在最亲近的家人身上时,感觉一切都不是那么真实。我几乎是哭着买了回家的车票,同时装作轻松的样子打电话给爸爸安慰他:现在检查还没出来,可能只是个囊肿。
2019年8月5日,我们一家三口去医院取病理,我妈把我爸支开,我一个人去医生那看报告单。主治医生杨医生今天刚好门诊,我就挂了个号进去。杨主任打开病理报告,短短七个字:食管鳞状细胞癌。作为理科生,理智首先占据上风,快速地,我和杨主任沟通了目前肿瘤的情况,可能采取的手术方式等。突然,爸爸推门进来了,杨主任反应很快,连说了几声“没事”,就让我们出去了,走之前偷偷加了我的微信,让我明天晚上再去病房找他。
2019年8月7日 这天晚上跟杨主任沟通的很细致。肿块位置高,距门齿大概20cm,位置越高,预后越差,手术难度越大,但根据造影情况看,爸爸肿瘤不算太大,杨主任也把片子发给上海复旦附属肿瘤医院的合作医生看过,可以进行手术,并且由那边的医生主刀。杨主任说,爸爸还那么年轻,身体还很好,最好做手术除掉肿瘤,我同意了。
2019年8月11日,今天是手术日,也是主刀医生一大早从上海坐动车过来。手术从11点开始。找完杨主任之后的几天,我疯狂在网上搜集主刀医生的相关情况,得知是一位很不错的经验很足的年轻医生,稍微放心了点。手术持续了三个半小时,在手术楼下,主刀医生简单说了下手术情况:还算顺利,但位置太高了,差一点缝合不上,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这么高位置的。他还建议,肿瘤侵犯的很深了,不管术后病理有没有转移,都得做放化疗。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又是身体和心理上的苦战,我和我妈每天守在爸爸身边,身上全是管子。本来以为是小手术,后来才知道,这么大的手术在我们当地医院第一次见,不仅切除了食管,胸腔、腹部的淋巴结也清扫了一遍,腹部的刀疤有半个手臂那么长。过了几天,病理出来了,高-中分化,浸润全层,并且喉返神经淋巴结有转移。
2019年8月20日 今天,杨主任带爸爸做了个造影,看看手术缝合的地方长的怎么样。据说食管手术最大的风险是食管瘘,手术地方没长好,水和食物通过瘘口掉到胸腔里,引起炎症,非常危险。做完造影后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。好消息是食管没瘘,坏消息是手术动了喉返神经,声门关闭不良,一喝水就呛咳,主刀医生说会慢慢恢复,后来是恢复了一些,但是也造成后面很多麻烦。
2019年9月17日,爸爸出院两个礼拜左右。按计划该做放疗了。爸爸恢复一段时间后,就把我赶回杭州了。放疗的医生一看我爸的情况就说,现在体质太差,等恢复一段时间再做放疗。其实出院后,一开始爸爸能正常进食,后来就慢慢啥都吃不进去了,最后就每天喝三杯豆浆。体重从原来的140斤掉了快到100斤了。感觉情况不对,又去做了个造影,发现出现了另一个并发症:食道狭窄。
2019年9月25日,我又回家了,不对,这次直接去的医院,刚好遇到国庆,提前几天请假出来的。根据椒江的医生说,目前食道狭窄很严重(洞口都见不到),处理不了,建议到上级医院看看。赶紧跑到台州医院,医生看了看说,先住进来吧,尽量试试看。在台州医院,同时又查出双侧声带麻痹,也就是目前喝水呛咳,说不了话的原因。医生建议做鼻饲防止呛咳,我们没同意,因为记得主刀医生说会慢慢恢复。现在想想挺后悔的,营养都跟不上还谈什么治疗。
2019年10月9日,没错,我们一家三口是在医院欢度国庆节的。2号那天本来可以做手术的,在等待过程中通知,手术用的机器坏了,现在又放假,得等放假后才能做上。于是,算上刚进医院那几天,爸爸一共掉了15天的肠外营养液,静脉打得都找不到了。不过,总算有好消息,食管能扩张开了,原来的孔只剩下0.2mm,还被吻合器钉子挡住了,不过医生也是用了最细的导丝才勉强扩开,否则真是回天乏术了。食管扩张到7mm,同时还是下了鼻饲,第二天就出院了,以后每两个礼拜来扩张一次。
2019年10月29日 开始放疗,22日也扩张了一次,第一次扩张后,我就回学校了。放疗过程没有陪爸爸一起经历,我让爸妈在医院附近短租,比住在医院要好一点。期间我双休日请假去看看爸爸,感觉一天比一天虚弱了,放疗副作用还挺大的,体重已经掉到100斤以下,但好消息是,爸爸已经可以开始说话了,声音又细又尖,跟婴儿的声音一样,慢慢喝水也不呛,看来是喉返神经在慢慢恢复。
2020年5月29日 今年第一次复查。放疗做了28次,去年12月9日结束的,后来就一直在做食管扩张,做到今年3月4日结束,食管扩张到13mm,基本可以进食,同时把鼻饲管也取出来了,终于可以正常吃饭了!取出来那天,爸爸还挺开心的。但是身体一直不好,体重也慢慢下降,跟医生讨论,还是等体质恢复了再考虑化疗吧(这个时候已经离手术过去了6个多月了,其实已经很危险了)。这次复查结果比较糟糕,右脑顶叶异常密度影,双肺多发小结节。6月1日又做了磁共振,确认右侧顶叶是个12x18mm小结节,怀疑转移瘤。
2020年6月10日 脑转移,商量了一下直接来杭州做个petct看下是不是其他地方还有转移。同时看看有没有手术机会,颅内肿瘤发展后还是很可怕的。这天,我们在浙二做了petct,除了颅内那个结节外,纵隔几个淋巴结以及右肺有个小结节糖代谢也增高。还好颅内肿瘤不是很大,后来又跑了化疗、放疗、神经外科,得出结论,颅内肿瘤由于血脑屏蔽药效不好,多发肿瘤只能考虑放疗,像我爸爸目前只有一个的话,激进一点可以考虑手术,并且在外侧,难度也不大,于是,我们又定了手术。
2020年6月16日 手术日,手术是挺顺利的,但是在复苏过程中出现喉梗阻,还是跟声带麻痹有关,在插管的时候可能伤到了声带,现在没法正常呼吸,后面转入病房更危险。没办法,我和我妈又是边哭边签下了气切同意书。术后病理确定为转移性鳞状细胞癌。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,我还安慰我妈和我自己:还好是转移上去的,要是原发的更麻烦了。其实能有什么区别呢?手术之后,我们决定接下来马上采用免疫治疗,先做了个基因检测,有几个靶向药可以尝试,但不是适应症,包括安罗替尼,TMB挺高,也可以尝试pd1治疗。总算,在绝境中仿佛找到了一线生机。
2020年7月16日 手术后的恢复又是漫长又艰难,辗转了几个医院,又回到了最初做食道手术的那个医院。爸爸已经瘦的不成样了,从健康时的140斤,掉到了94斤,鼻子上、脖子上都带着管子。当时的主治医生也已经离职,还好当时参与手术的另一个医生也在,看到爸爸后,也挺唏嘘的。接下来,尝试用pd1和靶向药了,不联合化疗的原因是,怕我爸爸体质更差,更受不了。这天打了第一针pd1,用的是替雷利珠单抗,同时开始服用靶向药。原来开始担心会有很严重副作用,可是接下来三个礼拜基本上没什么大的问题出现,基本上就是甲减、疲劳等。看到篇文献说,有副作用免疫效果才好,也是每天期盼着副作用出现,但又祈祷副作用别那么难过,爸爸已经好久没有舒服过了。
开始和爸妈的通话日记
2020年8月3日
免疫 靶向第一个疗程快结束了,这周四开始下一个疗程。爸爸做了气切说话不方便,上午发信息问我这两天感觉人很虚弱,会不会影响治疗?而且上个星期开始喉咙到耳朵根这里一直很疼,都没法咽口水,会不会是鼻饲管插太久的原因?我说:不会的,免疫治疗是激活人体免疫功能,会有点虚弱,发炎的副作用,等明天住院了医生能对症下药的,爸爸累了困了就多休息,按时吃饭,营养跟上才最重要!
2020年8月5日
今天入院了,提醒妈妈明天开始第二个疗程,pd1和靶向都开始了。医生主要关注气切的问题,想慢慢把这个问题解决,人会好受一点。医生也感叹,就回了家几天,人又瘦了,但精神还好,慢慢再调理吧!
2020年8月6日
今天打第二个疗程pd1,其中一支针打了五折,妈妈还挺开心的。住院查血,各项指标比之前都好多啦!尤其是白细胞和白蛋白,之前手术后低地让人害怕,现在差不多恢复到正常了。但肿瘤指标还是有点异常,血清铁蛋白指标单项偏高,已经持续快两个月了,希望免疫起作用后能恢复正常吧。今晚做CT,明天才能看到结果,甲功也没测,看爸爸现在的精神挺好,甲减肯定好多啦!
2020年8月7日
今天ct结果也出来了,跟7月16日做的差不多,食管术后,上双肺放射性肺炎,多发结节,心包积液,好的是结节大小和前相仿,原来的胸腔积液和右下肺肺炎消失啦!应该不是pd1的作用,感觉没那么快,但至少没变大,也是个好消息。爸爸和妈妈又闹脾气了,哎,希望等病情缓解了爸爸心情能好点。
2020年8月9日
今天中午妈妈给我发了一张图片,一张带血迹的纸巾,我赶紧打电话询问,是爸爸从气切口咳出来的。虽然也没有很多,但还是很担心,会不会是肺部结节的问题?会不会是靶向药的副作用?会不会是气切口伤口又裂开了?再网上查半天也没个结论,医生今天也不上班。只能跟妈妈说先观察观察吧,也不是大出血,而且爸爸今天精神也很好,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,可能真是气切口又裂开了。到了晚上我又打电话问了一下,后来爸爸再也没咳出来血了,也不知道啥问题,只能明天问问医生了。
2020年8月10日
今天跟医生说了咳血的事,他也怀疑是气切口疤裂开了。之后就再也没咳出过血,也只能再看看了。爸爸这两天喉咙还是痛,医生说跟气管、鼻饲管可能都有关系,过二十天左右再找耳鼻喉科做个喉镜,尽量把气切口关上,能舒服很多。希望能顺利关上吧,爸爸越来越焦虑了,戴着太难受了。第二疗程的靶向和免疫,爸爸之前疲倦的副作用也没出现了,精神好了很多,好像又开始变胖了,在医院和在家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。
2020年8月12日
爸爸今天状态特别好,虽然血常规里白细胞红细胞又低了,感觉像是靶向药的副作用 。爸爸开始尝试自主封管啦,好像一早上用鼻子呼吸都很通畅,走路也没事。不过堵管子的棉签一拿掉,痰又多了起来,可能是刺激到气道了吧,以后封了应该会没事的。爸爸妈妈都很开心,总算是看到希望了。图里是爸爸自己搞得封管器,就用个棉签堵着 。
2020年8月18日
昨天晚上爸爸又开始咳嗽了,估计是返流,毕竟食道切了一大段,胃都在胸腔了,晚上睡不好,第二天就没精神。哎,手术后人总是没有以前那么健康了,下个礼拜又要住院了,希望这几天在家平平安安的。
2020年8月24日
今天把血液检查都做了,基本上跟以前差不多,白细胞恢复正常了,白蛋白偏低,还有甲减,继续吃药呗。今天爸爸妈妈也去耳鼻喉科问了一下,医生给爸爸做了个小塞子,让他这两天继续封管试试,本来今天可以做喉镜看看,机器又坏了,只能再等等啦。今天才知道,爸爸一住院就日常挂抗生素和质子泵抑制剂,这两个好像都会对pd1治疗有影响,但不用爸爸又难受,只能先把抗生素停了看看,毕竟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。
2020年9月1日
爸爸状态越来越好了,停了消炎药和护胃药后一段时间,脖子疼,反酸等症状也不多了,也能在医院走走,刷刷抖音,感觉回到了脑手术前的状态。医院喉镜还没修好,爸爸还是自己封管,希望能一步到位把气切口搞定吧!